溪谷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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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溪谷之灾,乃二代地表拓荒潮末期发生的一系列极端恶性异想模因传播事件,导致大规模的死亡与重生。这一事件直接推进了拓荒潮在溪谷地区的崩溃进程,认知污染与当地民俗信仰强绑定,导致难于根除。

据记载,其模因核心乃“万物有灵,灵可噬主”。其通过扭曲半兽人部族的泛灵论信仰,载入“自然之灵须献祭人来复苏”这一危险概念,使得被污染者自愿成为祭品。

传播方式

据悉,溪谷之灾的元凶是宜科研究所研究人员,鸣,未觉醒,现在已经重生。其借用研究所权限,以飞行载具批量传播,在水文网络的波动里植入模因,并且利用研究所对半兽人实行的研究对外鼓吹“二代地表救济计划”扩大模因的污染性认知。动机尚且不明。

异想之物例

扎布染

区域性认知寄生异想。污染源为飞行载具投放过的修改赠品。

“扎布染披上身的时候他们笑哩,说听着娘唤他们回家染布哩。”

二代地表溪谷一代素来有以植物扎染布料渡死者魂灵之说。扎布染篡其概念,改“神魂入染,永侍鬼神”。扎布染异想纹样吸附用户残余的求生欲,写入侍奉鬼神的执念,将用户的生命记忆转化为布匹纹样。

最初感染时,体现为扎布染将纹样写入感染者皮肤。之后感染个体对“修复纹样”出现不同一般的极强执念,皮肤开始植物染料化。随着认知污染症状的加重,患者最终将会撕下所有被污染的皮肤献给扎布染,直到失血过多。

埋喉锣

“活着的锣送魂咯,死了的锣锁喉咯。”

二代地表溪谷一带素有演奏铜锣安定魂灵之说。鸣于水利网络中投放声波仪器,其声学共振点暗中扭曲铜锣安魂纹样,将铜锣概念与葬器强相关绑定。

认知感染初期,将感觉耳道如灌入铁水,将任何声音误以为铜锣之声。然病程进展迅速,不久感染者开始遗忘语言,喉骨化为锣锤,仅能够发出嗵嗵之声。最终感染者仅剩的动作是以手将自己当做锣面击打撕扯。

蛊林

溪谷一带素有尊敬树灵之说。该模因将传说扭曲为“树神须活人献祭来偿还罪孽”。芦苇田中成片生出怪树,有若人面,靠近者会自发因为成为树木养分而感到无上的愉悦,从而主动靠近树干。

1
鸫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或者他人,如果“先民”这个称呼对于自己或者他人还不够把事情说得清楚分明的话。

“先民”之名说明鸫活着见证了足够人类的妄自尊大和愚蠢,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逃离地面,异想战争。二代地表的生物研究,卡路里暴动与“盖亚”叛乱,前一天两个人为了一把焦耳玉米互相割开对方的喉咙,次日联合焦耳公司就用巨大的血红色直升机横幅广播卡路里的福音。而现在,鸫留了下来,留在这里,在半兽人部族,上好的蜃楼烟草和龙涎香之间。

那些酒馆里往来的三教九流是知道自己的黑白两道的生意握在鸫的手里,因而对鸫颇有了相当的尊敬了,并不招惹。

至于溪谷一带的半兽人--有“鸣”下手的杰作--几乎是生来就带着对鸫的对女祭司一般的崇拜。鸫是他们的巫祝。他们的占卜师。他们所膜拜的某种存在。

有时候他们会让鸫到中间来,在嘈杂的市集开市的时候,不过鸫怀疑他们并非是让她评断交易的物品或者意在用狡狯的目光收割财产,而只是希望看着她,看着这尊与众不同的上古珍宝。

对于这群偏好耀光的生物来讲,鸫总把自己暴露在黄昏与夜晚中的行为是近乎不可理喻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意的继续,这“不可理喻”大抵也就变成了“难以解释”。对于他们来讲鸫确实是特别的,更不要提鸫的那些或称之曰智慧的经验被他们以近乎崇敬的方式当做一种疗救。

鸫看着他们拿来“卡路里暴乱”之前的东西,心里五味杂陈的:几块拼不出原样的图腾;一个用泥巴画了花脸的泥糊小型偶像;一只拓荒者的徽记;几片指南针和测绘地图的残片。半兽人们不懂这是什么,半兽人们也不必知道这是什么,不必知道这些在他们蔓延到此处之前一度存在的,溪谷焚书惨案前的遗骸。他们会拿来拓荒者用的消毒粉,充满崇拜地问她那白色的罪恶粉末是否有害。哦-鸫--哦--鸫--。他们经久不衰地以巫类吟唱咒语的方式吟唱鸫的名字,而鸫则尽可能平静地作答。不,它伤不了你,她会平常至极地回答,在你们不食用它的时候--回去吧,和无数其他东西一样。

鸫是一个符号,一种在半兽人间彼此传播的信仰或模因,更多融入于他们彼此之间的生活,而不是鸫本身。

(在溪谷一带的半兽人中间,称谓具有很大的意义,且或多来自于存在或存在过的异兽,个体形体的存在先于名字,再加上爆破性质的音节,象征着他们出生之刻兽后感应到的溪流风向--

鸫就是鸫。鸫是鸫,完整的人类鸫,先民鸫,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偶然有不识趣的半兽人孩童靠近,问着她他们的耳畔何时能够长出羽毛。鸫瞪他们一眼,让他们四散开来。

然后鸫闭上眼。把“鸫”这个名字的后缀(-“啁”)剔除掉,就像它未曾存在过一样。这是她在漫长的时间里折磨自己的方法,期待着自己被痛觉唤醒。

半兽人孩童散开,他们成群结队,身披各色毛发,简直完美极了,健康极了。所不同的是,他们的眼睛里有一点绿色的磷火。

鸫知道鸣刻意留下了一双双近似于她的眼睛。鸫摇摇头。

2
焚烧对于二代地表的绝大部分居民来说是平常而再熟悉不过的词汇。他们会记得空中焚烧纸卷与蓍草的气息,就像他们记得青苔能够在火堆中爆出带有何等焦香味的烟雾。他们知道怎样指使一团火。他们知道在怎么让火焰激发虔诚而迷蒙的兴奋。

可是当一个住户在像素塔中生活了像是鸫一样漫长的时间--那么就很难不对焚烧这个词做另外的联想。

鸫搬来二代地表的时候是拓荒晚期--抑或拓荒末期,这两个叫法中含着微妙的区别,前者充满安顿下来的决意与展望,后者则直接笔锋下转到绝望与哀恸的深渊--那么,鸫想着,就不如当是前者吧,尽管生存如鸫那么久的人实在也难以分辨两种情感的区别。

鸫记得清晰的是,她在二代地表的生活从又一件焚书案件开始。她记得这个是因为统治局在露天集中焚烧案卷资料的气味直冲鼻腔;几只灰色的纸卷仍顽强地探出头来,却仍被浇上的汽油引燃火苗。火焰冲天,颜色完美无瑕,红色,黄色,白色,橘色。打翻了的晚霞。情况肯定很糟,所以统治局才会介入。

鸫疲倦地看着。她该感到庆幸的是她并没有见证灾害的全貌,只赶上了个尾巴,不然先民会是重点的认知清除对象。火里烧的并不止于案卷,集中被销毁的还有异想污染的其他牺牲品,他们成片焚烧出现异化症状的植被和畜群,以根除目击者的思想媒介--鸫的脚底下很泥泞,毛毛雨在火焰的焦糊味儿中漫过靴子。它们闻起来像是某杯特调上微小的火苗,如果让鸫用她的营生比喻。

鸫在这种场合下目击了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的东西,抑或,人类。

真是个唐突无礼之徒,鸫会这么想。撞进这片焚书田野的不远处,就像后来鸫会知道的,撞进她的一生。白大褂,鸫知道,白大褂的一员,不少有着自己的秘密营生,故意涉足于法律之外。真是无礼。

“呵,有tzb的。”那个科学家冷笑。“一旦开了头,就不得不这么收场--人们就是习惯这样,对吧?”

鸫有些不太自在,但是她说她知道的。

“管好你自己。这是外来危险模因传播的解决措施。”

“危险模因的传播措施!呵,多老古董的话。”鸫讨厌地想着,好像你有多大惊小怪似地。活得久,你也会和我一样习以为常。“我料到他们的措施,但没料到这么简单野蛮。这之后呢?”

“哄抬情报,大赚一笔,然后是不知所谓的调查,一堆人强制重生。”鸫面不改色地看着焚烧田野的中央。“你会觉得奇怪吗?”

“那我可不会觉得。但是向那些小偷支付的税金已经太多了!养他们做什么?天啦,你难道不认为--”

那白大褂用指尖兴奋地敲打着什么台子。

“总有一天,这一切东西可以被摆脱吗?我的意思是,这些肮脏,贪婪,人类的堕落-丝毫不留痕迹?”

这句话,很不幸--引起了鸫的注意,于是鸫回头看了那人。

“你从哪儿来?”一个她早已经知道的问题。但也许她想要得到的并不是那个答案。

“无关紧要!哦。你是谁?”

鸫歪了歪头,露出想要陪这家伙玩这游戏的念头。“鸫,”她说,“就是鸫。”

“我的名字?无关紧要。不过让我们看看我能不能想起来…哈!鸣。很高兴认识你,”鸣在焚烧的烟火中点头,“鸫。”

“好吧,鸣。”

鸫没有自觉地停下了摩挲牛角的动作--前者已经被烧空。

(鸣后来称呼它们为“没有肢解的尸体”。早该换个变量了,她神采奕奕地说。)

3
鸫约会鸣的日子里,她们大部分时候依然泡在鸫手眼通天的废城。鸣一开始大惊小怪,说和“宜科”的“院子”比较起来废城实在是鱼龙混杂,混沌,而且那些不符合优生学的家伙属实看起来有智力障碍--但不久随着和鸫的享乐也就不在提起。

实际上,距离鸣真正在鸫的带领下学会享受这一切没有过多久。走马观花似地,她们从闹市喧吵的动乱和叫卖声中走过。这儿有无数成交的东西。这儿有涌入的倒霉蛋,在街上用破落的靴子慢慢磨蹭。这儿有街头艺人,玩弄半兽人音乐和大象杂耍。这儿充满了五花八门的异想和人类。鸣呆呆地由鸫前者走过去。

“眼花缭乱的,没见过世面似的。”鸫嘲讽。“小心被抢了,不过没关系。”

“哈?”

“我请你。”

鸣惊奇接着看下去。

“这儿是醉生梦死的好地方。”鸫补充。

“也是丰富的样本展示区。”

“别那么说。”

她们那天过得颠三倒四。对鸫来说平凡无奇,但鸣大抵没见过如此的排场。记得和鸣聊起酒吧的生意,和半兽人献出的“大鱼”。而鸣那时候笑着。确实笑着。

4
说鸣和鸫坠入爱河绝对不算是错误,但是至少并不完全准确。或者,和现存于绝大多数人脑海中细水长流的情感有所差异,二代地表层拓荒时代的“关系”是像是五季稻或者多腿培植羊一样可以信手拈来的东西,不止对于鸫和鸣,对于人人这都是一顿方便的快餐。也许拓荒的工作加剧了精神的饥渴,也许只是人们在漫长自然的环绕中不可避免地诞生欲念。总而言之,蜃草生意兴隆,爱情和情色影视基本上一样泛滥。

鸫和鸣约会的时候是溪谷滚烫的夏天,太阳简直烤人,也引燃了半兽人为兽人姑娘们献花与石头的热情。在奔流着的影子和被撕破的云彩之间,阳光奔流个不停,人们与昆虫悠长的嘶鸣为伴。肥胖的鸟类在桥边飞翔。鸫和鸣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在鸫庇护下的那座小废城见面,里面满是逍遥法外的赌场与一掷千金的娱乐场所。

“我不知道你在做些关于什么的工作。”鸫跟鸣聊天的时候,某天突然问。

“一些很随便的东西。”鸣说。“宜科那边没什么值得一提的,说不清的,不过大约很安全就是了。”

鸫没打算再问下去。鸫模模糊糊心里觉得舒畅了不少,得到这个答案。世间不少事情本来就不清不楚,也不需要仰仗什么答案,可是鸫觉得她之所谓“无所谓”和鸣之所谓“大约”是让人舒畅不少的。

那天她们没怎么聊,手挽着手,走过喧闹的“草”(致幻烟草与粉末)店。鸫知道她们大概是要上本垒了。鸫无所谓。

她们沿街走着,听着火烈鸟大叫,看半兽人祭拜火烈鸟。她们走上旅馆楼梯。然后,在冷的,凉爽的,开阔的空间里,鸫和鸣做爱。对于鸫来说,和鸣做爱又无奇又奇怪。奇怪的是鸣浑身寒冷。无奇的是这只是一次和情人之一的例行公事,于她就像下雨。

她们依偎在一起睡着。

5
如果她说些什么当初事情是否又会不一样,鸫又会这么想。

那时候溪谷半兽人的船舶和卡车每每到酒吧来,给她送来草本植物,还有每日的“新鱼获”。当然,那些朴实的,浑身被毛的捕鱼者们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送来的是什么,但比他们消息更加灵通的人已经吩咐好并且雇佣他们走哪条小道:鸫能从“新鱼”的网兜里找到所有二代地表流通的逸闻。

但是当卡路里暴动发生,所有鸫收到的消息便默契地围绕起了一个主题。卡路里暴动。

事情很简单,当然如此。千焦科技(后来的焦耳公司--鸫想),带着它最新的异想学技术,在二代地表开发出了性状无与伦比的高效高蛋白的焦耳玉米,将拓荒者的市场几近全部占据。拓荒人和半兽人开始饿死。开始抢夺剩下的半截蛋白棒而大打出手,饿得要死的小个体户也开始癫狂地袭击千焦科技。鸫亲眼目睹无路可走的人们如何用躯体挡着装甲卡车和火炮,然后被撵成血肉碎末,然后不断地有卡车涌上来,人也更加愤怒地涌上来。

鸣来的时候,鸫正想要换个电视台。换一个正常的节目播送。但是她无论换到哪里,都是一样。卡路里。暴动。血肉模糊。

鸫感到由衷地不耐烦了,瘫坐回沙发上。鸣却很热心地看着。

“这点他们罪有应得,”鸣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会这么说,现在这么说,将来也要这么说。”

“你的意见,”鸫把调好的酒杯推过去。“你是同情那些拓荒者吗?”

“不一定。”

“别装慈悲了。”鸫嗤之以鼻。“给他们机会和权力,他们能做得比千焦那帮人还狠,你又不是没在福音日见过他们活活烧死巫类。”

“哦,当然不是因为他们。”鸣说,仍然目不转睛。

但是自己的想法被驳倒不仅没让鸫快慰,还让她心中一紧。若不是因为死伤的人,鸣会因为什么而…

“那些愚人如果不死,迟早也会死的。”鸣耸耸肩。“可惜的是那些湿地。被破坏的自然环境。”

“所以你在选边站。”鸫当时这么说,像是为了扳回一城?

“别乱说。”鸣耸耸肩。“这就是我们人类最大的自大。”

6
鸣来的时候鸫正在查看渔市的早间情报。鸫把电视扭开,然后把情报人带来的录像带放进去。鸣半躺在沙发上那么看着。

鸫打开录像带。

满是人,“拓荒者”广场之上,废城的巷道里,被人塞满了--鸫微微吃了一惊。卡路里暴动的危害性记录早已被当局焚书化,即使对鸫来讲也差不多成了漠不关心的遥远的记忆,但是她没有料到规模如此之大。但是此刻,她看见那么多的脸庞,苍老的和年轻的,愤怒的和饥饿的。所有的脸上带着一样的愤怒,那种无可生路的愤怒,举着硕大的,写着标语“还我种子”的巨大牌子。无论是哪一个人--活着的,或者恰恰因为踩踏死去的--鸫发现他们都灰暗而瘦小。

然后是千焦科技的装甲车。

这些巨大的庞然大物,带着充满噪音的声音隆隆作响。火焰。枪。哭喊。让人海变成了血海,在惊慌失措中从人群中穿行而过。鸫,即使见过那么多惨剧的鸫,也不得不睁大了眼睛。

许多年后,鸫在眼睛中塞满绿色磷火的半兽人孩童簇拥之下时,会思考:为何我当时竟然不把鸣那种出离的淡漠无情当一回事?但这无关紧要了,因为那时候,那些装甲车被毁于一旦的残骸已经成为半兽人部族祭拜的图腾之一。长老说它们是骁勇的半兽人战士转生来的,战士们虔诚地把这些钢铁怪物的奇形怪状归因于玉米之神的神力的结果。

--而此刻,鸣看得镇定自若,甚至没有如同鸫一般闭上眼睛。

“这也是他们的报应。”鸣说。“以为他们开垦的湿地和林地不够多吗?狗咬狗而已。”

鸫睁开眼,看着坦克从一堆血肉上过去。她当时想了什么?哦,她宁愿自己没听清鸣说什么。

录像带放完的晚些时候鸣把她撞在沙发上做爱。鸫只觉得鸣压着她的姿势让她的肩胛骨难受,于是发狠地看着鸣。她不知道自己在讨厌什么。她觉得自己是讨厌于事情超出控制,就像一如既往那样,但她也说不清哪里要失控。

“你再不动,”她说,“我把你踢的没有一个神经科手术室治得好。”

鸣咧嘴笑了。

7
那段日子的鸫会说,鸣最近愈来愈奇怪。

鸫是从那天留鸣吃饭时削着锚果的时候发现这一点的。鸣看水族箱里漂亮孔雀鱼的时间破了记录,而鸫觉得她的眼神里不止有好奇或者欣赏,那是过于正向的情感。鸣在贪婪地捕捉什么,攫取什么。

鸣开始更多地以这种眼神--而非之前无害的研究型的眼神--观察自然。鸣注视着爱丽丝之猫站在河沟的两侧用尿液锚定它们的领地,一看就是好久。鸣会看着啮蛇类示威时拱背的姿势,并且一一记录下来。鸣似乎格外着迷交配季节豺狼兽弓着的蓝色背部,还有肿大的生殖囊。

“这些是用来干什么的?”鸫随意问。

“我的工作。”鸣很快答。“另外--你不觉得人类的一切争端委实愚蠢吗。”

鸫不明白鸣为何在此时提及如此问题,便用了回答,“是,也许是吧。”鸫喜欢也许。当活了鸫这么久,亲眼见过所有异想战役,便会觉得这个词在回答问题时是万不可少的,极好糊弄的。

“你不觉得人类只是耗时耗力,”鸣不依不饶,“酿成那么多惨剧。还有那些可笑的道德--举个例子,哪些自然的动物会像人类那样争夺配偶,或者自称忠贞?”

鸫摇摇头,想着鸣大概是给她们俩之间立的规矩辩护呢:两人约会和做爱的时间之外,鸫或者鸣可以随意约会其他科学家与艺术家。

“嗯,大概吧,但是这样久了总有它的道理。”

“还不止如此落后呢。人类的文明--人类的道德--根本就是危及人类生存的最大绊脚石。”好辩论的鸣接着说下去。“想想看,正是因为我们有所谓文明,有所谓选择,人类才会堕落为一个畸形的怪物群体。假如再也没有人学会这些罪恶的东西多好。想象一下!在那个时代,再也没有异想技术,工业,艺术,诸如此类劳什子的东西,因为不会有新生的存在记得它们,也不会有谁掉进堕落的深渊。”

鸫只是淡淡地打断了这一番疯话。“你似乎是反文化的。”

“反文化?我?”鸣看着鸫。“当然不会!新的存在会有更多的,更优秀的,去除人类恶劣性的文化。废墟上会有一个完美的世界,一座伊甸的花园--不,比那更好,是伊甸,也是应许之地。”

8
“对于改良半兽人,要突出他们生成机制中异想侧的特质,有豺狼兽一样能标记领地的能力,这样不会被其他物种所侵犯。”鸣写着鸫看不懂的笔记,眼中带着狂热。。“标记领地的仪式--不觉得这样很方便吗?以群落为单位交配,服从本性,就没有配偶的问题。交配以后产仔都是改良半兽人。”

“是啊,”鸫耸耸肩,只决定鸣又是在胡思乱想。“你那些花招和不切实际的设想中的一个。那么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捕食机制。”鸣接着说下去。“以及雌性和雄性体型大小完全一致。以及--”她眨眨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能让你记得我的小惊喜。”

鸫点点头。“假如你能成功,你似乎就预备让这个新物种像是动物一样生活,对吧?那他们能留下什么东西呢?”

“留下!”鸣用惊叹的口吻说。“我的天呐,就像他们本来该留下的一个样。你看那些荒年纪异想,留下的除了化石和粪便还剩什么?文明,”她敲打桌子,“是不值一提的,也是速朽的。我会让他们记得自娱自乐的唱跳,这就够了。”

“哦,所以你希望我们都完蛋。”

“不,给旧世界送葬的是我。”鸣着迷地说。“而你有新工作,和我们都不同的新工作,我信任你,鸫。”

“?”

“你会是溪谷的好牧羊人。”

9
就是在没什么凶兆,连最多疑的半兽人萨满也不会拒绝出门的日子里,鸫被鸣带去密闭舱。

鸫记得跟着鸣走了很久。一条通道。长,没有尽头,像是醉酒客讲出来的没有尽头的懵懵懂懂的故事。然后是大仓,鸫能看见里面的景象。鸫能看见一盏日光灯--如同太阳;还有一个生态舱,用一些植物和背景板模拟自然。

“鱼缸。”鸣着迷地说,像是欣赏自己最为着迷的作品。

鸫探头,往里看舱门。里面没有海洋水,也见不到鱼缸里的鱼类,只有一群半兽人孩童--但他们和鸫之前见过的半兽人不一样,他们各个都硕大,健美,美丽,弧线完美。他们的眼中都塞着绿色的磷火,如同火花塞。

“搞什么花招,鸣?”

“开端,”鸣看着箱中的水塘兽人。“种子。严格机密--我的同事也不被准许知道的秘密项目。”

“哦。”鸫说。“那你怎么给我看。”

“你是例外。”鸣说,“我说过,你不一样的吗,鸫--你很快就会明白,你在这个计划里有使命。”

10
鸫和鸣在玩万牲戏。一种拓荒者风行一时的游戏,但是很快最后的棋盘也被焚烧殆尽,就算多年以后鸫仍然记得全套的规则,也只能看着半兽人孩童用蛇牙和兽粪玩弄他们简陋的棋子。

“假如你爱的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鸣忽然说。“你会杀了ta,让ta解脱吗?”

鸫掐灭烟头。“我不知道。你说的爱是?解脱是什么?”

“该你走了,”鸣抛下话题,

点击了另一块格子。

“假如任何糟糕的事情在我身上发生,”鸣后来又说。“照料我的鱼缸。”

“你这是什么意思,托管宠物还是临终托孤。”

“都不是。”

“那你们宜科的实验室安保是不够用了还是你发神经,要找一个黑市老板娘?”

“只有你,鸫。”鸣难得很严肃。“你有照料他们所需的,经过时间历练的智慧与广博。”

“?”

“你是个挺可爱的老不死。”

“多谢夸奖。”

“那雉呢?”鸫想了一会问。“她也会帮忙吗?”

“我出事的时候,”鸣斩钉截铁地说,“她也会。”

鸫觉得在鸣的眼神里看见了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11
事情发生的那天,鸫觉得一切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往往是这样:人们幸福地生活着,浑浑噩噩,近乎麻木,然后直到真正的危险出现--使得他们措手不及。鸫也是人类的一员,鸫的愚痴并无意外。

当今早的情报夹在报纸笑话与谜题中送到的时候,鸫窃以为天下仍然没有新鲜事,就像是只飞倦了的黑鸟似地对它并不愿多看一眼。她以为拓荒潮到了如今阶段,“人定胜天”的思想已然被恐慌全盘覆盖,所以所汇报的异想再生不过是当今骚动中的又一种--焦耳公司,硕果仅存的拓荒队伍,几个实验区的主子,各自都想占山为王的时代闹剧而已。但是鸣似乎对近来的生成值波动格外紧张,出于没有原因的原因。像是往常一样,鸫把情报传递给了自己这位莫名其妙的情人,但是这次,没有回讯,没有一个哪怕简单的敲击。

然后更多灾难性异想再现的消息接踵而至。溪谷黑山。萨落溪。迷失谷。鸫看到那些照片,在报端马上看到消息,听到哀嚎--

鸫的备用手机叮铃作响。鸫接起来看它。那不是鸣,是她们心照不宣地共同约会的情人,色情女影星,雉。

无望地,鸫试图叫回雉。但是现在雉在电话里哭泣。鸫没有听过雉真正哭过。鸫心一紧。

“对不起…鸫…”

“鸣说…那些新的认知炸弹会“救”我们和人类…焦耳公司的触媒…我们不知道她做了这些…鸫…我很抱歉…”

“雉?”鸫喊。“回来!回我们这儿来!”

但是没有用。电话咔哒地断线了。

--

鸣醉醺醺地来了一则语音信息,声音近乎嘲谑。别担心亲爱的,一切尽在我的控制。

控制?鸣又他妈的疯了吗?恐慌,惊怖,绝望,但是鸫一时没有。也许是经验带来鸫的麻醉,也许鸫的麻木已经成为经验。鸫没有回消息,但是隐隐约约希望着,鸣会把她们的雉带回来。

鸫睡前发现密闭仓的人工太阳温暖如常,这让鸫放心。

--

如果在多年后有描述的机会,而不是宁可把这些记忆闷死在心里,鸫会把接下来的这段短暂时光形容为俗套电影无聊的注水片段。她不知道。如果她和鸣在约会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的影碟肯定会哈哈大笑。但是现在,当它变成现实,每个人能做到的只有不断地被回音机器中的同一首歌曲折磨。

但是那个夜晚过去的时候,她听到了鸣简短的声音。

“放我进来。”

“你说过密封舱不能进入,”鸫面无表情地说,“异想灾害降临的时候犹甚,而我甚至不知道你的精神是否已经被认知污染导致失常。”

(哈,鸣。鸫想。你不能指望教会一条老狗新把戏。)

“别跟我装聋作哑,鸫。我们都知道你不会相信这一切。我们都知道你还清醒着呢。鸫,现在停下当个傻子,让我进门。”

鸫打开门。放鸣进入认知滤网。鸣穿过一道。又是一道。现在鸫能看到鸣了。她白色的褂子上全身鲜血。她搂着雉,面无表情的雉,紧闭双眼,靠在鸣怀里。

鸫一阵眩晕,直觉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溪谷之灾的始作俑者。人类知道的东西一向远远比他们真正的知识多,鸫极为少见地不寒而栗。

然后鸣掏出折刀,割开了雉的咽喉。她示意地看看鸫,眼神除了坦然的疯狂别无一物。

“交给你了,鸫。”

鸫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