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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霓虹层各膜排水系统的整体结构,自后历67年始建,经历数百年的不断扩充与污染异化形成了极为错综复杂的异想化建筑群。在霓虹层后续发展中依据当地文化赋予其“流陵水”这一书面称谓。
总类别
“流陵水”,即遍布霓虹层的重要组成——城市膜-水设施群及系统网。自76.A.P霓虹方为应对bola文件的正式公开而始建,并于770.A.P因巴别而在虹再现中崩解,历时694年。“流陵水”原名“琉璃水”,取义自“玻璃□”与“□水”,自256.A.P虹之战结束后,分裂的灯牌管理会残部为悼念远在天边的霓虹人民,在霓虹基层中传播有关更名的议案,以示抵制先民统一政府的决心,即使发起者将在后来的反抗活动中牺牲,他们的努力已足以为霓虹争取这一结果。
构成
霓虹排水系统贯通上中下三膜,根据不同地区及功能作用,特征划分明显。故以地理位置为依据,将存在于各膜的工程部分细分后进行记载。
上层
- 虹息岸 能否抵达虹熄虹现之始,又或是分泌苦难之源
霓虹水利工程的源头与中心。外观表现为圆十字分布在鸢尾市区的大型人工水渠与水电设施。
其发源于霓虹上层与审判航道的交界处,以鸢尾郊区的港口区域作为“入海口”,雨水经由绵长的人工河道环绕城市外围流动并与各处地下管道连接,最终使其集中流向城区中心的地上滤水天井。该部分的外围渗水河道可保证流量维持稳定,而中心处滤井将引导雨水统一疏散到霓虹下层并作用于势能发电。
“虹息岸”的建设期相对最晚,直到240.A.P的持续降雨发生数年后,该工程的中枢部分才得以基本建造完成,但大部分河道仍主要基于已有的区段排水系统加以改造并联通。现为霓虹水利工程中最年轻同时也是污染程度最低的一环。
三会统一的趋势加快了鸢尾大型基础建设的完善速度。自243.A.P左右建造完成后,其被赋予了一个正式的地理命名,但随之不久的虹之战爆发使其落入当时分裂的魔女会议的控制之中。外围河道因污染物质倒流霓虹而遭到严重破坏,从而导致虹之战结束后几年引发了一系列异常堵塞或泄露问题。随着重建项目完成,该水利工程的最终正式命名诞生于近数十年的民间传播中,即“虹息岸”,据推测这一命名可能存在虹之战要素。然而顾及口语性需要,其在当地俗语中更多被简略性地称为“虹河”。基于防异要求,原始称谓已无法获得书面记录。
虹息岸工程极为宏大,一度影响了鸢尾后续的城市布局与文化演化。
- 随着环城大河道的修建完成,透镜与鸢尾间的分割线逐渐确立,数座大桥跨过河道将二膜连接,形成统一的透镜-鸢尾交通线,同时该工程中心的天井设施创造了鸢尾可观的旅游资源,围绕天井构成了鸢尾数个文化与政治中心。
- 早期对异想污染的局限认知与当地盛行的宗教文化使虹息岸在物质与含义上持续异化,但出于未知原因破坏程度与污染水平相对较低,目前较合理的解释为这一情况可能受虹之战的历史影响。
由于特殊的地理原因,鸢尾河流并未遵循由上至下的空间流向,审判航道的海水倒灌入霓虹组成了流量的主要来源之一,同时虹息岸首先承接了来自无尽海的雨水。
中层
- 天窗径 我们隔窗而望,各自凝视不属于自己的霓虹光华
霓虹水利工程的过渡部分。外观表现为纵横交错排列在透镜各处的地上河网与蓄水基地。
其呈现为一个去中心化的覆盖式密集河流网络,均匀分布在透镜各个区域。不同于鸢尾的集中手段,透镜采取分散化的措施建造了海绵式地表,将整个膜充作排水工程的一部分,有效延长了雨水的停留时间与下渗效率。来自上层的雨水被其承接,流动于各个河网中被逐步过渡至下层,该过程中作为嵌入式水库的透镜平衡着稳定的膜内含水量,并将可利用的水资源输送向霓虹各处。
“天窗径”的建设时间早于虹河,但始终处于一个漫长的拓容期。其在透镜膜建设初期便划入改造方案中,但直到霓虹社会形式较为稳定的200.A.P左右才完成现今天窗径工程的雏形,此后受异想污染与设施老旧影响规模不断被更新。
由于采用工艺和建筑材料的特殊性,肉眼可直接观察到透镜地表的半透明特性,这一现象在河网覆盖处尤为明显,以至于在能见度良好的情况下,位于透镜上下侧的鸢尾与黑衣两地居民可以互相观测到另一膜的“影子”,较为明显的例如遍布城市的灯牌等光源,甚至发展出了以眺望黑衣膜为娱乐活动的传统。基于霓虹上下膜阶级制度僵化与贫富差距悬殊等因素,各膜间的交流趋之甚少,“灯牌”制度的存在同样使各膜居民自诞生起便被束缚在本膜之内,故透镜排水工程长期被下层称为“天窗径”或“天窗”。在某些特定语境中,“天窗径”也可以指代为透镜。
随处可见的富水地表使得透镜建筑几乎建立在水面之上,同时也是三膜中城际航运交通最为发达的一膜,但也因此奠定透镜建筑群既无法如鸢尾般发达,也无法达到黑衣的规模庞大,转而依托透镜特色而诞生繁荣的第一&二产业。值得一提的是,透镜的建筑高度普遍低于水面以下。
下层
- 脉络台 根扎得太深,于是雨水逆向生长,结成不见光的果实
霓虹水利工程的基础与前身。外观表现为无规则在黑衣地区地上地下分布的弧形管道森林。
黑衣的排水工程与膜本身相生相随,建筑几乎直接依托其而规划建造,无法计量的排水管道网构成了黑衣水利工程的主要部分。由于始建时间过早以及早期社会势力割裂带来的市政功能低下,众多未经登记的私人违章工程与大面积毁坏老旧的旧下水道加剧了黑衣排水系统的混乱局面,但在如此脆弱的循环生态下,黑衣依靠以量取胜难以置信地维持了排污平衡。过量的雨水冲击在表面积巨大的排水网中,为此黑衣牺牲了普遍的居住环境,以至于排水工程甚至暴露在城市表面,雨水由此长时间游迹在管道之中,并最终被排入黑衣之下的区域。
自霓虹筹划建造开始,黑衣与它作为排水基础的职能便已奠定,但管辖层面的失能致使黑衣逐渐形成如今的错误局面。其早期的施工痕迹已埋没在地基深处无法查明,排水系统的修建如同一种名为“珊瑚”的已灭绝生物,新建的管道直接覆盖在老旧的管道之上,在长达数百年的持续建造中形成了极为夸张的体积与垂直落差,黑衣城市便建立在累计而来管道的缝隙之中,随着时代的变迁而进入新陈代谢。该排水系统的命名取材自这一特点,简单朴素地称为“黑衣台”,寓意着黑衣居民赖以生存的高台,便是他们脚下如同神经元般生长的霓虹的根脉。出于霓虹地区的统一需要,该命名自约200.A.P后便在书面指代中被美化为“脉络台”。
从天空落下的不仅仅是雨水,来自上层的过滤物质毫无顾虑地排放在黑衣地表,大大加深了黑衣的污染程度。
- 黑衣城内城外皆可观测到缺少治理的重金属污染河道或排放放射性物质的管道群,这一现象很有可能是导致脉络台迭代速度如此迅速的首要原因之一。与此同时脉络台也是霓虹主要排水系统中异化最为严重的一极,沉淀的污染物质滋生了异想化的温巢,据不完全统计,在脉络台发挥主要功能的同时期管道网中,近40%的部分长期处于异想化进程中,而失去核心功能的地下深处管道中,这一比例接近70%。
- 三会未统一前的大部分当地统治组织无法遏制异化的进行,反而通过早已在基层群众中广泛传播的宗教神话等影响,做到了利用异想污染驱使已报废的排水系统继续运行,或用于敌对组织间的势力冲突——这一举措并没有顾及当地居民的热烈反馈。
随着300.A.P霓虹转变为异想监狱而存在,霓虹全境的异想污染因此而得到有效抑制,其中尤为黑衣膜最为显著,以至于当时接手管理霓虹的新兴政府TZB竟因黑衣方面莫名激增的内涝问题而瘫痪数月。<
底层
乌垠 缥缈的想象拧成一团,从此处回到落雨之初
存在于民间传颂的霓虹排水系统的最底层。
其表现形式大多描绘为位于黑衣台深处的一片空间,所有从黑衣向下延伸的管道不断汇聚并最终结成一团形似倒置的植物根茎的立柱,朝着底部无光的深坑继续向下。部分管道组成了空间的边界,雨水从各处管道口喷涌成瀑布,并形成河流环绕着立柱静静流向下方。它会将所有来自霓虹的流水送往真正的终点——乌垠之下,既是霓虹以外的世界,也是窥视彩虹的深渊
尚无法追溯该传说的最早诞生时间,可知最初的版本仅是在黑衣地区传播的一种民谣,随着不断演化并最终形成为一个较为完整的说法。由于大多数对此描述的文本皆将立柱形容为黑色的根茎,故“乌垠”成为普遍认同的代指该部分的代名词。
据推测,该部分几乎完全由异想污染组成,或者说其本身已成为一种异想之物。霓虹数百年的污染积累与良好的想象基础足以支持其具现,但至今未有记录表明其被观测或发现,对黑衣台深处的地理勘探结果仅仅是更多缠绕的废弃管道群和严重的异想污染现象,且深处的确存在通往霓虹外界的通道。这可能是由于乌垠的组成概念中存在阻止外界访问的部分,但纵观各类主流说法均无相关描述。尚不清晰抵达乌垠的具体方式,但根据生成值波动可以推断其真实存在。
相对于“排水系统”的功能,乌垠更多存在于言语与思想当中而非实体物质,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确值得被纳入“流陵水”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历史
有关于“流陵水”的历史,检索自«建筑的语言——从霓虹土木变迁看人文史观»
| 时间 [67.A.P-300.A.P] |
建设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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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现期-后历76年至1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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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A.P |
随着先统政府于石林备战时期宣布了拉瓦钵楼层的存在,霓虹层地方政府代表就此事与先统政府展开协商,最终决定为应对拉瓦钵未来对霓虹可能造成的影响,对正在兴建的黑衣膜进行排水改造,黑衣台的雏形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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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A.P |
黑衣膜的工程总方案确立,霓虹当局计划在五年时间里完成对黑衣膜的未来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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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A.P |
拉瓦钵楼层概念已明确,霓虹开始出现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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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A.P |
随着黑衣的居住环境恶化与霓虹发展需要,透镜膜的修建被提上日程,新兴的排水布局将被应用于透镜作为试验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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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3.A.P |
由于拉瓦钵的异常概念影响,霓虹此年雨季时间提前,造成了首次“大洪”的发生。上层尚在建设中的排水设施被大面积破坏,透镜膜并未完成它预期中的任务,致使黑衣地区长达四年的雨污淤积问题。霓虹地方政府与拉瓦钵方协商无果,统治层内部产生意见不合问题。次年,先统政府出面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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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6.A.P |
透镜膜基本排水设施修复完成,霓虹较为系统的水利网络开始设立,并确立了透镜膜的中心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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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1.A.P |
名为“鸢尾”的上层地区在先统政府的支持下,由霓虹地方政府负责秘密修建,并重新确定了建立以鸢尾为中心的水利工程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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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4.A.P |
受牛肚谷战役消磨与筹建新楼层导致的人员与经费紧张,先统政府绕过霓虹地方政府重新制定税法,引发港口工人大罢工事件。霓虹地方政府暗中支持工人组建工会发动民变,与先统政府调遣的直属于拉瓦钵总领府的海军部队发生了激烈的流血冲突,这一事件以僵持中的拉瓦钵海军驶离霓虹而告终。名为“灯牌管理会”的民间互助组织经此事件而成立,并逐渐控制了霓虹众多港口与相关水利设施的末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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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A.P |
黑衣地区违建与废弃现象严重,城市生态进一步恶化,地方政府就此对黑衣进行大规模的整改拆除工作。由于霓虹长期政治问题与不明势力阻碍,计划进度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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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滞期-后历140年至后历1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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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0.A.P |
因愈发严重的民生困境与政治态度分歧,霓虹地方政府宣告分裂。霓虹互助组织(下称“霓虹方”)有预期地推翻了先统政府控制下的黑衣地区,并暂时达成共识。黑衣与透镜的交通联络被切断,霓虹方尝试利用黑衣排水设施的停工停用以威胁先统政府给出有效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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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1.A.P |
霓虹方针对先统政府势力范围发动数次恐怖袭击,先统官员被迫转移至鸢尾,这一地区首次进入霓虹底层视野,霓虹方强烈要求先统政府为此作出回复。透镜归属权回归霓虹后,很快被霓虹各势力所瓜分,霓虹地区陷入长期分裂动荡局势。众多原有排水设施在势力纷争中被破坏,民间私有工程频现,霓虹排水工程的修建进入长期的停滞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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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2.A.P |
鸢尾地区被霓虹方基本渗透,全面冲突爆发。次年,剩余先统官员将几近修建完成的鸢尾“天井”核心排水设施炸毁,并退出霓虹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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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3.A.P |
霓虹被先统政府认定为“三不管地带”,彻底失去了对此地区的干预能力。霓虹方在民间支持下成立了自治政府,迁入透镜。部分已毁坏的排水工程被重建,然而新政府内部腐败现象严重,设施所有权暗中被陆续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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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6.A.P |
霓虹左派势力倒台,逼迫军方强行进入透镜城内,霓虹地区所谓的“自治政府”灭亡。三膜再次陷入众多互助组织的分裂割据中,大部分排水设施的控制权落入个别互助组织与垄断企业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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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7.A.P |
部分霓虹巨头企业率先公开参与势力冲突,霓虹内乱局势达到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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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9.A.P |
降雨强度加剧,至此霓虹已经历数次“大洪”。霓虹势力纷争进入白热化,诸如“虹霓教廷”“魔女会议”等互助组织脱颖而出。黑衣地区的排水工程在当地盛行的宗教文化影响下逐渐步入异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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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2.A.P |
透镜泄洪,黑衣城市地块坍塌。可追溯到的最早的文本上关于“乌垠”的相关概念被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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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期-后历186年至24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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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6.A.P |
霓虹经历约40年的内部斗争后,剩余的六个互助组织达成共识,三膜最终得以重建秩序。其中以林泊群体为主导的三个不同地区的组织——灯牌管理会、魔女会议、虹霓教廷(简称“三会”),在“魔术师”的掌控下基本占据了当时的霓虹领导层。各膜排水设施的控制权因社会形势逐渐稳定而出现统一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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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A.P |
由于内乱期间缺失市政管理,黑衣膜排水设施的建设发展长期处于混乱状况,最终以一个较为畸形的大致情况逐渐恢复平衡。“脉络台”的命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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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A.P |
为改善透镜膜排水系统受历史观念异化的影响,透镜开始进行长期的基建改造工程,计划部署地上河网用以分散上层承接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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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2.A.P |
鸢尾膜“天井”重建。脉络台的异化程度加剧,使“乌垠”概念开始具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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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2.A.P |
三会统一,霓虹全范围排水系统所有权最终集中交由三会。三膜各项功能逐渐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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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5.A.P |
透镜膜在统治政策影响下大规模迁入水资源相关产业。“天窗径”的命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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膨胀期-后历240年至25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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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0.A.P |
港湾楼层建造开始,先统政府剥夺了HAVEN(霓虹原名)的命名,用于新层的建设,这一原因导致了霓虹从此开始云雨不断,形成常年暴雨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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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0.A.P |
历史上有记载的规模最大的一次“大洪”发生。鸢尾为保护上层居民启用紧急避险,大量雨水未经缓冲进入透镜,致使透镜排水系统几近瘫痪,黑衣历史最高水位诞生。由于多方原因,雨灾期间各膜间的通道受到严格封锁,导致大量黑衣居民突破关口涌入透镜并实施暴力示威运动,加剧了暴雨带来的人员伤亡。据事后救灾人员统计,受灾情况最严重的黑衣在此次“大洪”中约有超过40%的居民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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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0.A.P 9/13 |
霓虹住民在未获得管理层的许可下,偷渡到港湾与承建方发生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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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2.A.P |
虹之战爆发,霓虹全境进入备战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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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3.A.P |
鸢尾膜排水系统建成,“□□□”的命名出现。至此,霓虹排水工程基本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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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6.A.P |
受防异要求,该部分内容已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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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0.A.P |
新型污染技术的开发与在虹之战中的使用对阿特拉斯本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异化作用,污染质陆续回流至霓虹境内,加剧了直接与其接触的排水设施的异化进程。上层过滤物质进入黑衣,部分地区水质快速污染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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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1.A.P |
受防异要求,该部分内容已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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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4.A.P |
受防异要求,该部分内容已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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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6.A.P |
虹之战结束。魔女会议将霓虹排水工程所有权移交由重设的“灯牌管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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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化期-后历256年至3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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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6.A.P |
受阿特拉斯残留污染质倒灌入霓虹地区,名为“赤鸾泪”(亦称虹雨)的异想气象出现,对霓虹各膜排水工程造成严重破坏与异化,尤以上层鸢尾最为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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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8.A.P |
鸢尾及透镜排水系统修复工作完成,“大洪”问题已得到良好解决。因黑衣排水系统与异想污染已形成共生关系而放弃修缮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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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9.A.P |
“乌垠”受黑衣地区异化进一步加深与虹之战遗留问题,理论上完成具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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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5.A.P |
大量林泊群体为建造新楼层离开霓虹,致使排水系统异想化进程放缓。霓虹排水系统单方面被更名为“流陵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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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6.A.P |
“虹息岸”的命名首次出现在官方文件中,该命名完成了从口语指代到正式文本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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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1.A.P |
虹之战苏丹残余势力潜入阿特拉斯忘忧宫区域进行战略破坏活动,直接导致了其能源工厂逆生成,大量难以名状的异想之物出现,一并影响到霓虹本土。发生于后历240年的“大洪”以异想污染于“虹雨”中再现,霓虹排水工程出现短暂的“活性化”。先统政府协调霓虹居民撤离阿特拉斯影响范围,约30%人口进入港湾,称为“洋流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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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6.A.P |
先民统一政府解体,统治局正式上台,霓虹被规划为旅游区。霓虹气象与排水系统被作为旅游资源得到进一步开发利用。统治层承认“流陵水”这一命名的合法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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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0.A.P |
霓虹职能变动,大量异想移民取代塔住民进入霓虹,各膜排水系统的异想污染被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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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固期-后历300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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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索完成>记录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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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锥子与伞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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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历240年5月13日 16:34:15
“呼……”
空气里沉淀了太多水分,湿润的触感让鼻腔也愈发郁闷,粘在皮肤上,沉沉的。
纸张撕裂的声音过于清脆。谁掷出了一只小纸飞机,使得白色的身影在嬉笑的半空中穿过,被卷起帘布的风送入窗外,摇摇晃晃、颤颤巍巍,被落雨挫伤了势头,折在地上化成一团水彩。围在窗边的孩子们指着这仅仅持续几秒的表演作乐,好像连这种闲暇也能激得起他们单纯的乐趣。于是两只、三只,不时有零星的参赛者从这扇窗户里英勇地离开屋檐,顶着雨点前进,可它们最终也没能竞出个先后来,只是坠在地上、沉进水里,消失不见。宿地是下水管道,而孩子们已失去兴趣,于是它的使命草草结束了。
不过,铃声才不管什么是下雨还是比赛,按部就班地照常响起。这通常意味着,下一堂课要开始了。
“咳咳……同学们把课本翻到昨天布置预习的地方,课代表上来带读。”
教材被摆在讲台东南角摊开,保温杯会放在黑板擦旁边,这会应该还要花点时间再捣鼓一下投影仪——老东西总是用不会这些教辅器材,死顽固,也不乐意改。他的观察得的确很细致,每件事都大差不差地发生。无聊的时候,记下这些每日都会重复的东西也难不到哪里去,他这样想着,把书翻到正确的页数,扇起的风微微吹起了垂下的头发。
“好了好了,很快就要期末考了,这堂课我讲的知识点都很重要,别让我抓到有人在开小差……”
这些话早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他自然静不下心来。撇过头去,视线正好和一滴落在窗户上的雨点对在一起,它们向下滑落聚成更大的水珠,星星点点铺满了这片玻璃。落雨打在窗上的滴答声要比讲书声更清晰,像心跳一样慢慢拍出节律,霓虹人都会习惯这些声音。貌似雨下得很久了,今年的雨来得迟了些,走得也会更晚,可在他印象里明明上个月就应该出太阳了才是——五月是放晴的初始,书上也这么说。
“关于‘一叶知秋’这个成语,是指看到一片叶子就知道秋天快到了,通常用来形容……有的成语不能拿表面意义放在句子里使用,这一点同学们记……”
任凭雨下多久也没关系,太阳总是照常升起的,这一次无非是慢了一些。雨声似乎没有断绝,反而越来越明亮,渐渐盖住了四周其他的动静,仿佛他就像往常一样站在举着伞的中心。可是分明还能看见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留下板书,灰尘被日光灯照出轨迹来。
天空依旧灰蒙蒙,云盖住天,天包住云,再往上就是更明亮点的一片地方,叫鸢尾。他想起来爸爸曾经说过有一天带他去那里见见世面,可大人嘛,一直都忙,虽然每次赌气不理爸爸时他总是一次一次笑得很抱歉,笑得能让人软下心来——比起这些,他还是觉得爸爸的笑会比那里的霓虹灯要更暖和。等到这个学期结束,他就决定跟爸爸说不想去了,倒不是灰了心或是淡了味,只是也许还有更好的选择而已。离学期末还有多久,也许是一个月,或者是两个月,他不太记得日期,就像那些不知疲倦的雨一样,有时候快,有时候又慢下来……
“雀文…雀文!”
这声音可要比雨声真实得多。他整个人条件反射般从座位上站起来,讲台上下的几束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
“这个词的意思,你给全班解释一下,还有它的派生意和用法……你听到没有。”
雀文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可是支支吾吾得说不出话来,那黑板上密密麻麻得写满了东西,他哪知道老东西指的是哪个字,早知道就好歹拿课本掩饰一下了。他盯着雀文的眉头还是没松下来,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最终敲了敲黑板指出位置。
“我都说了上我的课不要发呆,这是你第几次被我点了。还有,昨天的作业是不是也没交,拿着你的笔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雀文只是低着头搓衣角,看到一旁的同桌冲着他扮鬼脸却无可奈何。呜,这下惨了。
“我们接着讲课,刚刚是说到哪里了……嗯?什么事。”
他莫名停了说话声,接了个刚刚打来的电话。讲台下有学生趁着机会开始议论纷纷,教室里渐渐开始躁动起来,盖过了电话另一头的滋滋音。通常他在上课的时候是不会接电话的,想必下课时间应该又会被占用了。
“同学们都安静一下。”
黑板擦拍在讲台上,金属的震荡声和扬尘一同浮现,远要比讲话声刺耳。
“刚刚接到通知,最近可能有强暴雨天气,所以学校决定暂时停课。这次降雨来得突兀了很多,大家尽快收拾东西,早点回家。”
刚刚平复下去的课堂一下子重新被点燃,就像是顺应了这簇火苗的信号,走廊外面也传来其他班级的喧闹声,一直传到学校各个角落。雀文在混乱中不知所措,周围的孩子们闹的闹,耍的耍,这个片刻给了他一种虚幻的感觉,就像刚刚那场只有他自己的雨一样,不真实却又迷人。因为暴雨而停课的机会很少,霓虹本来就习惯了下雨,这的确可以值得好好高兴一番,而雀文只是继续看着窗户外依旧淅沥的落雨,丝毫没有变化的倾向,它只是下得长了点、久了点……貌似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也许。
“这次来不及布置功课了,出了校门早点回家,别在外面瞎逛,停课期间一定要注意安全……”
这喊话实在单薄,没能撼动此刻早已洋溢的氛围。他神情无奈地摇头,嘴里絮絮叨叨地收拾教材——还是和他平时差不多。这让雀文忽然想明白,也许是变数来得太急,给原本按部就班的习惯一下子冲散了。他觉得自己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回味这个瞬间,以后再说吧。
“哎,雀文。”
他是最后一个出教室的,同他一行的还有老师。
“以后不能再发呆了,这怎么行……一定注意安全,这次能听清楚吧。”
雀文忽然觉得他还是蛮好一个老师的,有时候也没那么让人讨厌,毕竟喜悦的时候总会是爱屋及乌。教室外的雨照常下着,风好像大了一些,刮得他的伞有些吃力,零零散散的学生正离开校园,一顶顶摇曳的雨伞在雨雾显得相当好辨认。
“哎,雀文,怎么这么迟还留在这,别人都走光了。还有,放假有空来我家玩哦。”
“嗯,好。今天晚上不行,明天我肯定来。”
他和相遇的孩子告了别,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街上的行人少了些许,是雨在催促他们快点回家吗,他不知道,但家里有厚实的墙可以把雨声挡在外面,也有比城市更温和的灯光,不会那么刺眼。对了,雀文想起来还有件事应该早点回去,今天可是相当重要的日子。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雨洗过的空气要清新得多,没有那么多灰尘呛人喉咙。
少年的脚步踩在水坑里,溅起的水花沾湿衣角。待到涟漪平静,他的影子已经不在水面中反射,留在那里的是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牌所撒下的痕迹。彩光不会随着流水离开,它们只有无声地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连雨也不会干涉这种沉默的对视。
雨季太长了,可霓虹并不在意,就像没有人关心纸飞机最后究竟流落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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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度呼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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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历256年9月17日 16:34:15
你听,在天空遥远的另一端传来雷鸣,这里看不清。
渐渐地,若有若无的小雨,自顾自落在这片疮痍大地,树枝噼里啪啦地被烧成灰,可雨却无能于浇灭这冰冷的火焰。空气里弥漫的雾气也随之被一点点驱散,露出拉瓦钵现在残破的模样,多了几条河,多了几处谷。
雨,湿深了一些土壤的颜色,从点开始,想要把整个地面都从坚实染成泥泞。其中几滴打在他的身上,安静地附着于肌肤。于是雨滴越来越多,从头发、从眼睫,他的身体成为伞的一部分。水流一点点落下,稀释了红与黑的一片,在地上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痕迹,可哪一块土不是这般焦黑。肩上的累赘压得他骨骼清脆得响,却只是僵硬地挪动脚步,没有方向,一昧朝着风吹来的地方蹒跚前进。天边的光轮还挂在地平线上,海洋会将风送向陆地,他要去海边,他应该去海边。
黑硝烟渐渐离他远去,流动的浑液遁入地底,视线里渐渐遗失了焚烧的金属与岩石,不见了已沉寂的造物与肢体。只勉强能分清楚天与地的分界线——上面是灰色,下面是黑色。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貌似太阳还静止在空中,可他脚下突然踉跄。
于是视线里终于还剩下遥远的一点光亮。但它熄了灯,眼前一黑。
泥泞、还有湿润的气味。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埋没在土壤里,鼻腔浸入水中,冰冰的,刺激着生来对窒息本能的恐惧。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是不是太累了,已经失掉仅有的力气;是不是失望了,所以接受全部的结局,又或者他什么也没想,只是不相信、只是不愿意、只是不抗拒,所以想要抛下一切得睡去……
“咳咳……”
他最终还是没有宁愿就死的勇气,当泥水被压入胸腔时,他就永远忘不了液体在肺中搅动,那种无法克制的惊恐了。
他翻过身,仰望着下雨的天空,大口喘息着,真切感受到自己依旧活着。为什么躺在地上的那些残骸里没有他,为什么上天怜悯的是他这条烂命,为什么……雀文也不知道在脸上流过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他想用所有他知道的最恶毒的词汇去咒骂自己,一直骂到语无伦次,声带只能发出沙哑的嘶嘶声——可连这样的愿望也做不到,他恨自己这般不由自主的抽泣……
刺痛……接着是在被撕扯。
失血所带来的晕眩被疼痛驱逐,令他一点一点重新感受到肢体的存在。雀文仰倒在地上,一只在战火里生还的老鼠,不知何时狂热地蚕食他臂骨上的碎肉,撕开的布条被黑血凝固。察觉到眼前的动静,不等雀文驱赶便钻入地缝里消失不见。
撑着身子吃力地站起来,他望着周围,哪有什么记忆里的海岸线,只有铺天盖地的浓烟和峻黑色的不似地的地,不似水的水,放眼望去,他不愿相信天地间只剩自己是唯一的活物了。
不知何地传来断断续续的遥远的炮声,雀文条件反射般寻找着方向,视线里身边却出现一具熟悉的躯体——啊,他想起来了,他答应这位坚强的霓虹人,他们回家,回天上的家。
哈哈。
这不是已经死了吗。
嗯,死了,那就不会用再理会这种世界了,可雀文不应该死,他是卫生员,哪怕抛弃全部的伤员,他也要拼尽全力活着,让自己尽可能完整地参与到下一次战斗中——因为他能救更多的人,发挥更大的价值。他深知军令的训导,一个活着的卫生员,远比十个将死的废人要珍贵。
“现在,我连自己都救不了。”他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可笑,可悲。
海,离这里太远了;家,却离战场太近了。回家,好像已经成为了一个触不可及的事情,但他还记得良莠最后的话,他们不应该葬在拉瓦钵的土地,他依然要尽一切可能让自己活着,如同执行那些冷漠的命令。
有那么一瞬间,雀文忽然想明白了。
他看向故友的尸体,半边身子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冒着黑烟的粘液,很快他就会像其他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样,让这点存在的证明也融入大地之中——他想起来电视台曾赞誉过,这种降解机制的研发是为了战后战场的迅速清扫修复作准备的——值得吗,他问。
“抱歉。”
他跪在这具尸体面前,尝试从这里找到一切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藏在自己身上最隐秘的地方,到死也不会暴露的地方。而后,他要扒下衣服,把它们穿在自己身上。他由衷地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恶心,厌恶,可到最后也只剩下空虚。现在,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他盯着尸骨上黑液反射的模糊的容貌,几秒过后,用仅有的左手捧起,皮肤上传来细微的腐蚀的滋滋声。于是俯身下去。
啊啊……啊。
雀文重新站起身来,他已经看不清脚下的事物,只是笃定地朝着背离的方向回去,并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能不能称之为家。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活着要比死有着更莫大的勇气,这就是他履行诺言所要承受的罪过。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两腿还有没有知觉,眼里只剩下迷雾。
他摸到藏在夹层里故人所珍贵的物件时,只有这点片刻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向前,继续向前,直到……
吸气。
雾气里,有隐约被搅动的影子,一道、两道,他数不清有多少。
呼气。
雀文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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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锥子与伞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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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历240年5月13日 22:08:40
咔嚓,传来清脆的开锁声。
“我回来了。”
然而,并没有回应。漆黑的屋子里,窗户外投射进几点斑红的彩光,他拉开日光灯,说不上亮堂的光勉强能笼罩整一整个房间。地方不大,甚至有些潦草,但看得出主人已经费心思给这里打扮得像些烟火气息——歪斜扎在花盆里充数的假花,不用光照也不用浇水;沙发、圆桌、老冰箱,散发着古朴的陈旧味;而洗漱池里还有没洗的碗筷,玻璃上剥落的窗花被风吹,看起来,这水泥块里起码是有着人生活的味道。
雀文把鞋踢到门后背,熟络无事地放下书包,他看见墙壁上总是坏的时钟又停转了,指针落在十一个字的方向,按理来说现在应该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他想,爸爸也不会那么早回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雀文就习惯一个人到家,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倒不是说他喜欢独处,只是爸爸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走得也越来越早,家里总是只剩下雀文。他说,工作越来越忙,筹划工程修建的时间越来越紧,他没理由抛下那些事情;他也说,上层的人口政策有消息要改革,应当早做准备。雀文听不懂,但他记得从第一次去楼下的包子铺开始,价格渐渐涨了将近一半,每当想到此时,他心里便也会有一些稚嫩的危机感,也许爸爸也会这么觉得?
所以每个人的时间就都被截得短了,而岁月却拉得长了,但雀文依旧很珍惜以前或是现在,那些为数不多的能够相处的记忆。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他想,实在是个特别的日子。
“傍晚的残阳会流过家与世界的窗口”雀文只从书里听说过这些语句。实际上,越到深夜,只有霓虹灯光会更要咄咄逼人——灯牌无处不在,连带着还有湿润的云雨。
他静静趴在餐桌上,温好的餐具摆在一角。爸爸说过,等以后闲下来了会教他做饭,他说是人都要填饱肚子,能学会个掌勺的技艺,就总能找到个安慰自己的出口,生活大概也是一样的道理。总之,这碗费尽心思下的面,多多少少忙活了他个把小时。
爸爸会什么时候回来呢?也许是不太可能的下一刻,又或者一直到后半夜,但雀文打定主意不好好听话早睡了,他要等爸爸回到家,看看他会不会真的和话里说的一样,偷偷亲已经睡着的自己。
隔墙壁,他听到哪里有人在敲门,还有油锅溅水的嘶啦声。“全膜多地出现涝情”这是楼下爷爷的破收音机的动静;天花板偶尔有踩得重的脚步,那应该是叔叔家的小孩又在闹腾了,雀文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能记住这些声音也挺了不起的。
雨,打在窗户上,咕噜咕噜响,声音越来越大,大得有些吓人。雀文想起来老师的话,爸爸会不会被雨淋呢,会不会因为积水赶不到家?可他说过,霓虹嘛,总是下雨也正常,而且他保证每天都会回来,只有看到自己,他才会也觉得安心。雀文稍微焦躁的心,渐渐停息下去了。
现在是几点了呢,他不太清楚了,因为时钟没有自己修好自己,指针依旧指在原来的地方。大概已经很晚了吧,他下定决心不好好听话早睡,可雀文也觉得困了,眼睛里尽是模糊的光圈和色块。疲劳的时候,就是连眨眼,也会变得迟钝吗。
他看见房门越来越小,霓虹灯越来越暗,雨声越来越大。光亮连带着一丝懊恼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爸爸说,无论自己做什么错事,他都会原谅自己。“希望我,也会原谅他一些小小的过失。”想到这里,雀文安心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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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度呼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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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历256年9月17日 22:08:40
“是想站着喘气还是没能耐活命?继续跑,有一个不达标全部留下加练!”
“是!”
——呼号。
“兹指示,关于预备役卫生员 雀文的分配调动,现作如下指示:即日起隶属于莫西尔干高原驻防军十一营,予编号617。”
“是。”
——命令。
“你们可以撤防了?哈,真羡慕,我也是受够这种没意义的坚持了。不用留联系方式了,以后的事等缘分吧。”
“是…”
——
他找不到可以形容的词。
但他抬头看见,被战壕挡住两侧的那一片小小的天空,灰蒙蒙的背景下密密麻麻织着网,黑与红的噪点在网上跳动。他也听见,无声的轰鸣响起的地方越来越近,墙沿被震得碎屑横飞。
这样的坚持,没有作用,没有意义,他跳得剧烈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快点,越快越好。
他爬出战壕,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背后的方向奔跑。他跑过烧焦的草地,跑过坍塌的混凝土路,穿过一道又一道别无区别的掩体,可声音丝毫没有减弱,他不敢回头看。
他余光看见,自己挥摆的手臂,从指尖开始,到小臂,温和地像拆了线的毛衣一样散去,他感觉到身体慢慢不属于自己,双腿渐渐焚化成灰。可他不敢停止奔跑,代价是——止步即死。
眼睛,消失了,他不需要目视前方;胸腔,破开了,更多的风鼓了进来。什么时候是个头,哪里会是安全的地方?他来不及思考。
在视线只剩下无限的噪点时,他最后听见一声短暂的尖鸣,这种声音他很熟悉,是某种东西破开空气的痕迹。然后,像电视机拔下插头,了无意识。
“唔…咳咳……”
雀文一瞬间被呛到喉咙,剧烈的心跳堵在了里面。他缓过劲来,环视四周,尽是或疲惫或肮脏的陌生人,狭小的铁皮墙随规律的碾压声而轻微颤动。他想起来,这是在火车上,一种,他们得以回到霓虹的方式。
“喂……你。”
雀文听到熟睡的人群里向他传来的低沉的说话声,一个伤痕累累的中年人蜷缩在角落,不知何时紧盯着他。
“这件衣服和衔位都不是你的,你糊弄得了下贱的人类种,但骗不过我。你的长官呢?”
“死了。”
雀文猜得到盯在自己身上的过于复杂的目光,那种老谋深算足以让他觉得鄙夷。
“哦,那可真是个……悲剧。我只是觉得奇怪,不过也没谁有权随便揣摩别人的心思,对吧。
“总之,这里的每一个士兵都没做错什么,你也明白。”
那个陌生人从自己身上的军服撕下一点破布,堵在铁皮上的漏风处,意图在把冷风挡在外面。
“那你认识这件衣服吗。”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上一任主人死了,就必须立刻有下一个人穿上它,像这样的衣服,我见得多了去,至于那些人都有谁倒是无关紧要了。”
“我上一次见到那个人,那时他还是个怎么开火都还不大会的考察员,这才不到几年……”
“看样子你和你的长官也有段故事,依这绸带的身份也说得通。据说,高高在上的苏丹领袖费尽心思培养他那些忠心耿耿的追随者,百年来靠着这样的办法一点一点牢牢抓紧了Haven……这种故事,你小时候妈妈哄睡觉时没听过?
“伟大的英雄应该穿这件衣服,惊慌的逃兵没道理就不能穿,这跟功绩没关系,他们要的是能到死也热心忱忱效忠听令的机器,而不是嘴巴太多的谋略家。你这所谓的长官,恐怕断气前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价值’里,对吧?”
“你不配这么说,请闭嘴吧。”
“呵,你真以为肉包骨头的士兵能挡得住真正的战争机器的行军吗,能左右局势的只有那些叫做异想的东西,我们这些活人纯粹是跟旗帜一样起象征意义的工具。
“要是让霓虹的舆论知道了真相,全靠一个不可控炸弹在控制的大战,会怎样发酵呢……他妈的霓虹,这里的每个人,全都是为了那些靠坐高椅憋出来的空想,有一个是一个活受罪的畜生……一点没变……”
这个老兵突然以近乎癫狂的状态用一切能想到的词语咒骂所有东西,持续了十几秒后又转而沉寂下去,不再说胡话。他笨拙地努力把自己往人堆深处埋,也许是在找个更暖和的地方。可即便发出这样的噪音,也依旧没有任何人费劲去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雀文忽然对这人有点印象了,一个被人类种骂作疯子的人,被押上车之前就在自顾自地念叨谁也听不懂的话。刚刚没来由的话,是他装疯弄傻谋出路的证据,还是因为触动了什么而短暂的清醒呢?雀文只记得他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做错什么。说的很对,但不代表可以就此原谅。
雀文望着头顶破洞的铁皮顶,从这里可以看见天空的一角,和他在战壕里的时光很像。天上没有星星,但有人说,如果天气晴朗的话,可以看到霓虹鸢尾的灯光。那大概是骗人的。
雀文睡不着,他一秒一秒地数着。三十秒后,也许会经过下一个路灯;三百秒后,哪里又会传来炮火;而三万秒后,不,三十万、三百万、三千万。
“火车停,雨落依。车不停,日未依。”老疯子,呜呜唱,无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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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锥子与伞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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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历240年5月14日 03:59:59
起初,只有雨声。
偶然间,有什么东西碎了,像是镜子像是窗。
再后来,他听见水流淌的声音,低沉地来;再后来,他听见人细微的呼喊,杂乱地去。
雀文抬起发酸的头,眼睛因为枕了太久,泛着黑晕。灯是灭的,钟是停的,无人归。
雨,他从不知道雨声也可以大得令人心慌,从天空上重重砸下,像是要撕开这面墙。雨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大的,窗户是什么时候碎开了,他来不及思考。爸爸交代过,要是雨飘进来,得及时把窗户关好,想再烘干被弄湿的衣服可不容易。可眼下积起的水已经没到脚踝,浮在水面上的花盆从眼前飘过,雀文慌了神。他寻找着爸爸的身影,可一如黑灯的屋子,无踪迹。
“咚,咚咚!”房门被重重敲响,比雨声还要剧烈。
未等雀文找回自己泡在水里的拖鞋,敲门声弱了下去,下一刻房门突然被撞开。他看见门口的邻居老阿姨淋了一身湿,披着头发看不清神情。雀文曾经想象过,如果自己的母亲老了,会不会和这个平日里很照顾他的阿姨有着一样的容貌,可爸爸说,她离开了霓虹,连个灯牌都没有留下。
“雀文!你过来。”
她一改往日的和善,此刻狼狈至极地朝着屋内大声吼,吓着了讷在原地的雀文。她踩着水抓住雀文的手往屋外拽,那一瞬间,雀文看到她头发下紧张到控制不了嘴角抽搐的样子。
“他交代过我的,人不在的时候要我看着你……幸好,幸好。”
“阿姨,我爸爸呢?我没看见他……”
“不知道!先别管你爸了,看着路,咱们快点下去。”
雨,好大的雨。
雀文看不到屋檐外的地方,雨把什么都挡住了,风使得雨雾像薄纱一样跳跃在沉重的雨幕里,吹起、弹开,张牙虎爪。
“小雀文,你在这里等我一会,阿姨的男人还在楼上没下来,别怕好吗,阿姨马上回来。”
她走了,回到了那个楼里,唯留雀文一人躲在屋檐下。一秒、两秒,也可能过去好几分钟,他只看见水位越涨越高,天空的低鸣声,人心惶惶。要是这个时候爸爸在就好了,他的伞很大,足够罩住他们两个人不被雨淋。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雨里一道被洗掉边缘的身影匆匆经过,那是爸爸吗?他在找雀文吗?他好害怕,可呼喊声太无力,雨声太厚重,就连自己也听不清声音。他顾不得阿姨的话,踩下台阶追着那道身影艰难移动,水没过他的大腿,冷得让人发抖。
忽然,他的后脑勺被什么东西撞上,一时失去平衡跌在水里。水涌入鼻腔,呛得他喉咙发酸。
“我靠这谁家小孩,大洪快来了,你不要命了瞎跑什么?”
雀文感觉到自己被一只手抓了起来,淋在雨里向前移动。他抬头,看见无边的水面,沾上了被雨激成的波涛,像灯牌的光晕般密密麻麻。
轰隆。
天在下雨。天上的水全部冲下地。能把河道冲跨,能让墙壁倾塌。在雨雾中,雀文看见一道浪在追着他,越来越高,越来越响。
……
“上层有消息了吗。”
“他们说,要尽可能把难民拦在透镜。交通线路完全无法运行,与鸢尾相连的通道也没法再承受除了排洪以外更多的压力,要是出了问题,恐怕整个排水系统都会瘫痪,这样下去灾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无法运行?我看这鸢尾的雨,居然能大到让所有握车把的家伙,都不愿意出面冒这个险啊。”
“我不清楚,会议和教廷那边是这样表态……”
“黑衣,他们是怎么安排的。”
“……没有回复。”
“就照他们说的办事吧。这雨很脏,但能踩的人也只有我们了,之后的问责先免谈。”
“嗯,我去通知族人们。”
……
“梵娜啊,不必太自责,命令就是命令,谁来都推脱不了。作为卜奉要为整个霓虹着想,我一直是这么教导你的。
“愿无上的苏丹祝福你羽翼不熄,祈霓虹再一次无事平安。”
人群熙熙,雨熙熙,他们向上走,他们向高去,推开积水,迈进雨中。雀文夹在逃难的人海中,不受控得推着迈脚向前去。
可是为什么,行进的步伐会渐渐停下。为什么,应该阻挡洪水的高墙,也拦住了人声。
抱着孩子的母亲苦苦哀求,身心力竭的双手伸过铁丝网,歇斯底里的男人凭身撞上防暴盾,上面漆着“速速遣散,放弃抵抗”。
他看见,向前的人被推倒在地,有的因愤怒重新爬起来,有的倒下后便没有动静。缓慢滚动的履带携着铁壁向前、砸下、再向前,被压缩的恐惧,远比埋在雨里沉默的机器要清晰。
他听到有人尖叫,回头去,洪水已涌上前,带着白涛涛的浪花和碎石吞噬沿路的一切。人群四散奔逃,朝着更高,更远的地方碎成一片片,可水从高墙的缝隙流过,它依旧向前,哪怕已没有可阻挡的目标。
……
他想起来,有一次,爸爸笑着指着透镜的河道告诉他说,这是他的手笔,雨水将会由它们承接,有序而缓和地排向黑衣。
“每一段河道都会有给检修预留的间隔层,入口就在河床河堤侧面,虽然这间隔层没法阻水,但是透气性很优良,水不会一窝蜂填满整个空间。它将来会是一个全新的“天窗径”,听起来怎么样,我设计得不错吧。”
我看见你修的河了,你在哪呢。雀文盯着什么都看不到的河面,压下所有的情绪,他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他相信爸爸的话。水冲过河岸前,他跃入水面。
没入河流前的那一刻,他看见河面上倒影远处的人影,立于高台的雨帘内无动于衷,隐入灯光之后。绸带,很显眼,他记忆尤深。于是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气泡破碎的咕噜声。
4月。他记得,爸爸带他去的地方,那里人很多,灯很杂。他跪在一尊雕像前,捧着燃香神色宁静,那尊像雀文看不出个所以,只知道那是刻在上面的羽毛栩栩如生。他说,神保佑Haven,所以有了霓虹;神保佑霓虹,所以有了我们。
为什么要骗人,为什么要骗爸爸,我没看见,神在哪里。
4点。他记得,浮出水面之后,依旧在下雨,依旧在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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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度呼吸.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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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历256年9月18日 23:42:00
“呼……”
空气里沉淀了太多水分,湿润的触感让鼻腔也愈发郁闷,粘在皮肤上,沉沉的。
他朝朝暮暮纠结的地方,他骨子里最亲切的地方。多少年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妈妈,他们是谁?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
“他们……他们以前也是霓虹人。”
一对母女,在自家窗户向街道眺望时说。
“好像是先统在押送前线的战犯,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靠!管他战犯蘸面的,堵成这样我要是上班迟到了谁给我出全勤。”
一座车站,互不相识的陌生人间说。
“和那些评论家预测的结果不对啊,不是说还能撑几年么,怎么败得这么迅速。你看吧……”
“抱歉让一让……主播正在现场实时直播啊。咱们绝对真实,不玩延时剪辑的套路,想看镜头的粉丝们给主播点个赞……”
一些过客,在围观群众的最前头说。
这些,关他们什么事。关霓虹什么事。
这样一些满身伤污的人,和鸢尾的灯红酒绿显得莫名突兀。雀文挤在低头向前进的人群里,接受各色各路投来的目光,此时此刻,他又在想些什么呢?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他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余光看到一个走在他面前的年轻人,止不住得颤抖,和周遭被洗得风尘仆仆的沉默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把手搭在年轻人的身上。
“没事的,想哭就哭出来吧,没人会笑你的。”
一位同甘,在战火于鸢尾留下最后一点痕迹前说。
过去了多久,他不知道。浑浑噩噩,对时间失去感受,也对自己在做的事情毫无关心。
他抬起头,数不清的人也如此聚成一团立足。他看见广场两侧鲜艳的礼仪旗,他看见很多摄像头的反光,他看见台上彬彬有礼的致辞人,说着一套毫无营养的假话。
在那些话里,他只在意——霓虹,从来不是苏丹的霓虹。
礼炮声结束后,围观者响起了掌声,可雀文觉得听着得让人想吐;掌声结束后,一列卫兵走了出来,开始一个一个撕掉战犯身上的铭牌,终端恢复了显示。
这是为什么呢?哦,那高台上假兮兮笑的人说——所有人都是无罪的,有罪的霓虹已经不存在了。霓虹,是霓虹人的霓虹,他们自由了。
霓虹人的霓虹?那霓虹的霓虹人又去哪了?
几个崩溃嘶哑的残党意图冲上台,被事先预谋地控制在地;几个过度紧张的普通人,情绪一时放松后瘫软地昏倒,但更多的人还是呆在原地毫无动弹,僵硬地依从卫兵们的指导,任凭记者闪烁的相机。
“你们会统一接受改造,彻底告别战争带给你们的影响。”
“你们会重新被社会接受,作为霓虹的新主人继续生活。”
扬声器里,好像循环播放着这几句话,直到声音越叠越密,变成干涩的噪音。可没人听见,那些被当做“拒不服从者”嘴里喊出来的,每句话都找不到“霓虹”两个字。
“先生打扰一下。我想采访您几个问题可以吗,为什么您没有接受先统政府的引导独自离开呢,是有什么意见吗?还有您对苏丹的错误统治和此次冲突有什么看法……先生您走慢点。”
小“郁金香”堵了很久的车才赶到广场来,附近交通管制一片混乱。虽然她只是个小报社的小记者,但社长还是要求她趟这一回,明明他们都没得到主办方邀请,更何况那些有名的电视台肯定早垄断所有可能的消息了……不过社长说,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只要起个唬人的标题再小小的剪辑运营一下,也能有不错的点击量。
在床上纠结了很久,不出意料地迟到着继续上班。可是该说她幸运吗,刚刚调试好设备准备挤到外围等散场时的残羹剩饭,迎面就碰上个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样的家伙。难道是上天可怜她这点薪水,特意找来个“当事人”弥补业绩吗?就连全霓虹最著名的媒体团队也不一定过得了先统的管制,亲自采访到这些人啊。
“听泉鉴报……是吗?我记得以前还关注过你们。新闻做得挺好,还勉强算讲真话那会我应该每一期都没遗漏过。”
“啊,感谢您的支持。那照这么看您觉得新媒体对霓虹……”
眼前这个疲惫的人一把盖上了她的摄像头,因为凑得太近,给她吓得说不出话来。
“郁金香”盯着这个人消失在街角。她早听说前线回来的人精神都不怎么正常,现在看来应该是真的。她有点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拦下他,只是站在原地等他离开。大概,今天的素材又是冷冷清清了。
“哎,什么人嘛真是的,没点礼貌。”
酒章办了这家酒吧快八年了,出于这个原因,渐渐地熟人们就叫他酒章这个称呼了。
酒章挺后悔当初,要是开在透镜还不至于地方这么小。鸢尾的地方寸土寸金,他的门店即使选在巷子里,每年还是要支出一笔肉疼的租金。
还好,酒章比较勤快,愿意想办法做活。加上那三三两两熟客的支持,晃晃悠悠也开了八年。
忘了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十九号。快开张那会店里还很安静,酒章在前台搓杯子。
酒章听到铃响,他抬头看见一个缺了右手的男人走了进来,没有声张。做这一行的,在订单到手前,通常不会主动打扰顾客。
男人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半晌,酒章把营业灯拉开了,和外面的灯牌没什么区别。二人背对着,男人突然问了他一个地址。
哦?酒章想。那地方听说已经烧完了,新的开发商正在施工。很难以置信不是吗,在霓虹这种地方也能烧这么大的火。之前,他听客人透露过,那大抵是人为的,但考虑到客户对自己的信任,再加上酒章本来也不想掺和这些事,盘算了一下,把其他话憋在了心里头。
透镜那里好像也有一处差不多的,不过前些年比较动荡的时候就早早查封了,那里应该只见得到看门的保安大爷。都是先统的事,公告上说,要把各膜大大小小的私人组织统合起来,让魔女会议彻底接手……奇怪了,以前不也是三会在打理这些社啊会啊局啊什么的东西吗。
酒章回忆了一下,自己大概只说了这些。
那男人没有多留,大概在第二个客人到之前就离开了。收拾椅子的时候,酒章看见一个反光的绿薄片压在了杯垫下面。他捡起来瞅了瞅,思考着要不要追上去,但十几分钟前刚刚颁布的通告说,见到这种小芯片一样的东西要立刻上交到附近的办事处去。
在笔录里,他能描述的就这么多。走之前,酒章试着问了问办事处的人。
那大概是前线的士兵识别身份的东西,貌似原先是个高官。前台看起来很头疼,他们说,这个新的身份并没有事先经过登记,算上在外逃逸的那个家伙,到现在还是有两例失踪人员没有逮回来。
几天后,他的账户里收到了来自政府的奖金汇款,不算多,但也够半个月房租。酒章想,如果这是那位先生的酒钱的话,未免有些太多了。他拿着花,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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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锥子与伞柄.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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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历247年7月19日 19:04:10
那大概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雀文没有留在透镜,那个地方很令人伤心,所以他选择去了鸢尾,某个人曾答应要带他去的地方。其实和透镜也没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外表更光鲜了些。虽然新的人口政策还没颁布,但当雀文轻而易举拿到鸢尾的灯牌时,他心里还想着那些评论家吹得天花乱坠的预测——仅仅是因为,他的灯牌貌似被水冲到哪里不见了。
为什么不去黑衣呢?雀文觉得自己还不至于颓废到那种地步。
也许是遗传因素吧,他也在工地干些小活。虽然薪水不高,但凭他那些耳熟能详的经验,也能保住个饭碗,他还想过要不要继续念书,现在看来是很有必要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雀文以后的生活虽说不上舒适,但大概还算安稳。
不过没人知道,雀文为什么很少笑。鸢尾人常调侃——下层来的人,或多或少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7月19日那天,雀文回家的路上,每一天都是依旧地在下雨。
那是一座很长的桥,向前望,一路直达透镜;向后去,背后通往鸢尾。桥的正下方就是霓虹最著名的大工程,鸢尾的“虹息岸”,那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雀文坐在公交亭里等车,他工作的地方离市区太远了,足足隔了一条大河。雨雾把桥的两端都抹去成了漆黑一片,就好像这是一艘望不见首尾的船。从这里还能望见港口的灯光,河道的尽头与更广阔的水域接壤,一直延伸到看不清的夜色里,岸边明光浮动,海面船只轰鸣。
不知怎得,他觉得今天格外得困。
“先生,你今天过得好吗。”
“呼……还行吧。”
他寻着声音扭头看去,长椅的右侧坐着一位认不清容貌的少女,侧身背着他看向面前的海岸。这种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小孩子跑来玩呢,多危险。他想。
听着雨声,公交车到站了,车灯照过这个小小的站台。雀文收拾东西准备上车,临走前余光看到车灯照射下的一抹鲜艳的红色,他定住了迈开的脚。
车开走了,雀文没有上车。他攀住扶手,拳头捻得很紧。他想要冷静下来,努力去制服自己心里埋得太久的“愿望”……这怎么可能呢。
“先生,你是有什么心事吗,这趟车不走的话,要等很久的。”
“我,我好得很。”
“可是你已经出汗了。”
没有人再说话,就这样沉默下去。
“觉得难受的话,我陪你聊聊天吧。我看得出来你应该不是本地人。”
“我是在透镜长大。”
“啊……其实我也是从黑衣来的,但时间过得好快,我有些忘记在那会的事情了。
“你比我大,应该有阅历得多吧,我们可以换个话题聊么,有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抉择。”
“你说吧,我都听着。”
少女轻轻笑了一下,可她不看不到的的是,正是这一声笑,雀文的眼泪流下来。雨声淅淅沥沥。
“你觉得,私心和大义比,哪一个更卑劣呢。是这样的,我有个兄长想做一些很伟大的事情,可我担心他,我也不理解大家为什么都支持他这样做,明明我认识他的时候还不是这副性子的”
“我不明白。”
“咦?你说什……”
“我不知道哪一个更卑劣,哪一个又更高尚。可是你知道吗,有个人他曾教育我说,无论我做了什么错事,都应该留有原谅的余地。他是个爱我的人,我也爱着他,所以他敢放手去做他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他相信我会原谅他。”
“原来是这样,你说的人应该是一位很渊博的学者吧”
“你说错了,他不是什么教书的。他只是个工人,一个孩子的父亲。”
雀文不再说话了,她也识趣地撇过了头,继续看着唯一有光亮的海面,晃荡着双腿。雨又大了一些。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一班车到了。
“谢谢你,我大概知道我在顾忌什么了。”
“我想问问你,你是哪里人?”
“我叫林芙。周围的人都管我们叫一个很奇怪的称呼,‘卜奉’。你知道吗。”
“林芙……你有个好名字。”
“我明天也会来这里看看水,我还有好多想分享的事情呢。如果你还会路过的话……”
声音越来越小,车门缓缓闭合,哐当。车厢里只有雀文一人,也许是时间太晚了吧。他看着车窗正前方,车灯照在通往鸢尾的大道上,霓虹灯渐渐从雨雾里显露出来。
他宁愿自己再也不要走这条路,但他不得不赴约。他是个卑劣的人
雨,熟悉地下着;水,陌生地流走。
今天他特意请了个早假,说是身体不舒服,也已经和医院挂了今晚的号。他双手兜在口袋里,安静地坐在长椅上数着时间。口袋里有一只他从工地捡来的锥子,以及手套。
他听到在雨里缓缓靠近的脚步声。
“你果然在这里。”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欣喜,手上挎了一只看起来像是保温盒的东西。
“我带了一些吃的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还有……”
雀文听着她绘声绘色的话,心里越绞越痛。他的眼睛红彤彤的,像是一整夜没有睡好。
“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吧?”
滴答,一点雨落在他头上,冷冷的。
“诶,你怎么不说话呢?”
他有充分的把握,他是个成年人。
他说服自己,霓虹秩序不如往日,没人会在意除了战争以外的小事。
焖在手套里的双手浸出了汗。
他听到轻轻的呼唤声,带着一丝颤音。
什么都不想听见。
他害怕这雨。他被扼住了喉咙,再次窒息的感觉,很难受。
呼吸声,很浑浊。
不要再发抖了,这就是你选的。
他咽不下这口气。
“爸,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你都会原谅我的。对吧,你回答我。”
有什么东西碎了,像另一扇窗子。气涌了进来。
他揣在口袋里的右手,狠狠握紧了锥子,手掌被勒得扎心得痛。
温热的液体在手心绽开来,滴答、滴答。
…
……
………
“所以,这就是我觉得很奇怪的地方啦,你觉得呢。”
女孩点了点头,等待着他的回答。他听女孩聊了很多事情,聊了很久。
“我说……”
“嗯?”
“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外面危险。”
“我母亲也经常对我这么说,你们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你们……大概是做了一些错事,很多人还恨着你们。透镜那里,已经乱起来了。有人死了……回去吧,注意安全。”
“嗯。”
她说。
“我……愿无上的苏丹祝福你羽翼不熄,祈霓虹与你再一次平安无事。”
她走了,没有多一句话,很懂事。
雀文淋着雨,靠在桥的围栏边,不知道脸上的究竟是雨还是泪。他用力把染着血的锥子丢进了河里,还未坠入水面便消失不见。血从手心滴落到地面,水池里的红色很快晕开,随即又被雨水打得不见踪影。
他在雨里呜呜地哭,没有人看见。
“你……我……到底在想什么。”
“禽兽……罪人……你才是那个该死的人……我才是。”
到最后,他已经不理解,自己是哭着在笑,还是笑着哭了。
那天夜里,他终于想明白一件事情。
也许,这七年,他从来没原谅过任何人。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父亲。
他发誓永远不回到霓虹,去哪都好,干什么都可以。他想起来那天的船。
所以呢,一个卑劣的人,要去履行一些被奉为大义的私心。
那大概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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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度呼吸.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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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历256年9月22日 05:55:05
雀文回家的路上,永远在下雨。
公交亭没有拆迁走,但班次应该是再也不会有了。
一个惨兮兮的人,孤独地坐在长椅右侧,颓着头。
他累了,他只想坐在这里好好休息,可雨声吵得他睡不下去。
不知为何,他很熟悉这里,熟悉到令人心疼。但他早习惯了炮火声,也习惯了急行军的日子,在霓虹的故事,对霓虹,他反而记不太清了。
男人靠在栏杆上,雨无情,照样落,没有个头。
这条河,叫“虹息岸”,但他更喜欢虹河这个名字,那更有点霓虹味。霓虹味是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概括,但那是他一直想躲开,却始终被缠身的味道。
原址?他已经去看过了,没有剩下什么。打听?他能问的都问过了,不知道幸存者。
在他外衣夹层的最里面,夹着一个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他终于是再一次拿了出来——一张黄色的小玻璃纸片,绑着紫绳子,扎成羽翼的图案。
有人曾对他说过一个故事:一对在黑衣游荡的孩子,一对在鸢尾长大的孩子;多少个客死他乡的悲剧,多少个来不及后悔的抉择。他见得太多了。
“抱歉了,我做不到,你的在天英灵也别记恨我。”
“我也许真的是个傻子吧,可能你们都已经团聚了,而我还在费心思做莫名其妙的蠢事。哈哈。”
他说的笑话不知道说给谁听,如果雨也有情绪,应该会被这个冷笑话逗得一愣一愣。
所以,他放手了,任凭纸片向着河里飘去。从鸢尾到透镜,从透镜再到黑衣,到远比黑衣还深的地方。它消失了,连沉进水里的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他不打算去透镜,也不打算躲回鸢尾,都没有意义。缺一罐酒,哪怕最劣质的工业酒精兑成的也好;缺一个人,只要能听他倾诉这些年三三两两的话也行。但那大抵都是一些十分奢侈的事情。
他想,此时此刻的自己,和多少年前的那个人,是否还是一样的心境。
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240年的那次大洪,虹河出了事故,原本鸢尾也会被淹没的。
可负责的施工队身先士卒,他们重新启动了市中心的中心阀,雨水得以排到下层去。当然的,所有施工队成员没有一丝生还的机会;换句话说,他们是第一个直面大洪的人。
至于透镜呢?至于黑衣呢?就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他想问,值得吗。没有人回答他。他已经哭不出来了。
下雨了,下红色的雨。正是日出的时候。
——
早上十点十二分。报社里忙作一团。
“据先民统一政府临时办事处透露,又一原苏丹军方在外潜逃人员在刚刚落网,已证实为遭通缉的二人之一。先统负责人公开感谢所有提供有关消息的友好市民,并宣言称将继续扩大搜索范围与力度,旨在防范激战派反动分子威胁霓虹和平秩序……目前仍有一名更为重要的人员尚未落网,希望各大市民主动协助管理局工作,霓虹与您常在。”
小“郁金香”瘫在工位上,虽然她真的很想帮忙,但社长大概只会觉得她笨手笨脚的。他们都说,能被政府高度重视的事情,这可是个大新闻,万万不能再错过机会,能不能翻身全靠这次了。
“可是,民众都不在乎的事情,哪能叫新闻呢?”她这样想。
“郁金香”比较好奇,那些从拉瓦钵回来的士兵们究竟去哪了呢,他们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可她怎么也查不到先统政府所谓的“劳改所”的地址。可社长说了她很多次,别把心思放在这种没前途的事上,他说他好不容易才靠关系挖出来这个通缉犯是自首的秘闻,这种劲爆消息不比什么民生频道有前途的多。
可明明,我也是霓虹人,先统怎么会比咱们还清楚霓虹到底想看什么样的新闻嘛。
——
“我们来看下一则新闻。近日当局对剩余卜奉成员的联络情况已接近尾声,但仍有部分人员失踪,希望广大市民留意以下特征人群——一名约莫十九岁的成年女子,最后一次出现在虹息河岸附近,穿着……”
酒章调小了电视的声音。他想,这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有差不多印象的事情。
酒章捡起来那只小铁片子,放进吧台下谁也不知道的小匣子里。嗯,做他们这一行的有规定,客人落下的东西,要等客人亲自来取。这叫做诚信,这样才能做得下去生意。
他很庆幸自己做笔录的时候没有把东西交出去,不然,客人到时候找回来时,自己该怎么办呢。
他不喜欢有太多麻烦的事情,现在的他只奢望可以在霓虹的这个小地方,搓他的杯子,调他的酒。至于以后的事,他想不明白,而且总觉得那是些摸不着的东西。但幸好,空气里的酒精味还可以麻痹着他自己。
“今日的报道到此结束,感谢你的收看,我们明——明——明——明——明——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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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L S
车 次
¨ 拉 瓦 钵 │ │ │ 霓 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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